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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5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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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5章

時光飛度,晃眼便到了慶都十五年春,當今聖上的身體雖不至於日垂西山,但也大不如前,年歲越高,這心中的恐慌,自然更甚,對長生之術的渴求,自然更甚,這便導致大齊之內,對渤海遺族的搜尋,也越發嚴厲,原本藏匿於各地的渤海族人生活越發艱難,而雁回縣對渤海遺族,全然不過問的態度,使得各地僅餘的渤海遺族,紛紛向雁回湧來。

五年觀景,蘇柏已成稚子長成了少年模樣,褪去了嬰兒肥的臉,已經有了明顯的線條輪廓,他原本就長得精致,如今越發讓人挪不開眼,只是其不言茍笑,一副拒人於千裏的氣質,倒是讓人不敢親近,這才省了其不少麻煩。

在替蘇柏打好根底之後,於慶都十三年,祝車搬離開了縣城,到了離縣城三裏之外的劉家屯定居,但每日的練武,卻沒有變,唯一不同的是,阿權不再每日跟蘇柏去私塾,而是留在了屯裏,這既是蘇柏的意思,也是祝車的意思。

“吃嗎?”離劉家屯不遠的官道樹林旁,餘煙裊裊,蘇柏到時,阿權正蹲在地上,跟前生著一堆火,手裏拿著一只已經快要烤熟的鴿子,看到蘇柏過來,揚起手中的棍子,向蘇柏問道。

“你吃吧!”蘇柏拒絕道,然後在阿權身邊蹲了下來,拿起一根樹枝,撥了撥前面的火堆。

阿權也不跟蘇柏客套,直接吹了下,就往自己嘴裏送了去,同時另一只手,從腰間捏出一個小小的紙卷,遞給蘇柏。

蘇柏轉手接了過來,然後將紙卷打開,露出上面的寫的六個小字,“時機已到,速來。”

上面還戳著皇龍軍特有的標記。

蘇柏目光冷肅,手一揚,直接將紙條扔進了火堆裏,紙條順便被燎成了灰燼。蘇柏站起身來,低頭對阿權說道,“我先過師父那邊去了。”

“我跟你一起走。”阿權一把將嘴裏的鴿子骨頭吐在了地上,然後拍了拍手上的灰塵,站起身來,率先往劉家屯的方向走了過去。

蘇柏見此,也沒有詫異,嘴角微一挑,然後跟了上去。

劉家屯一處極為普通的院落,祝車蹲在院外邊的田坎上,聽到腳步聲近,頭也不回,直接用手中的旱煙桿指了指自己身旁健碩的漢子,“來了,和他打上一架吧!”

“小公子,你放心,我最多使五成力,不會弄疼你的。”那健碩的漢子,站起身來,沖著蘇柏憨憨一笑,然後拉開了架勢。

“小心點,我之前在莽叔手裏可是吃了大虧。”阿權湊到蘇柏耳邊,小心的提醒了一句,這才退開了去。

蘇柏肅了肅神情,然後抱拳向莽叔行了一禮,隨機攻了過去。

今時不同往日,蘇柏雖力道不比莽叔,但也是虎虎有力,再加上有了前一世的底子,自是比祝車教的,要多了一番套路。

所以,對於莽叔的五分力道,硬生生的撐了近百招這才敗下陣來。

“師兄,這小子不錯,是塊習武的料。”打完之後,莽叔望著蘇柏的眼賊亮,忍不住湊到祝車跟前,向祝車要人道:“多大了,要不送我那得了。”

“你就死了這條心吧!阿粟可是沈夫子最得意的門生,想要?讓你們將軍自己去問問沈夫子,看他肯不肯給。”祝車向莽叔直接翻了個白眼,直接拒絕了莽叔的提議。

莽叔雖然是一介武夫,但此番他是隨著自家將軍過來的,他來這裏拜會師兄,將軍則縣裏拜會沈夫子,所以聽祝車一提,就知道這事沒門了。

不過,雖然要不到蘇柏,但是莽叔,也不是這麽容易就死了心的,這話鋒一轉,就勸說起祝車來,“這小子不成,阿權也行啊!師兄,我說你這一身的好本事窩在這麽個小地方,這不是浪費了,要不幹脆一塊兒跟我過去得了,到時候別說一個小小的參將,便是將軍,師兄你也得當的。”

“你若還當是我師弟,此事變休要再提,不然可別怪我不留客了。”祝車磕了磕旱煙頭,然後站了起來,走到蘇柏跟前。

“今天家裏來客了,你就吃了晚飯再回去。”

蘇柏沖著祝車行了一禮,拒絕了祝車的提議,“只怕不成,我今日來,是向師父告假的,這往後一個來月,我只怕都不能過來了。”

“怎麽?難道沈夫子打算讓你今年就下場,這也太急了一些吧!”練武之人看骨,雖說蘇柏今年明面上已經快十三了,但祝車一摸就知,蘇柏頂了天也就過了十一。

這十三下場都算小的,十一?便是他活了大半輩子,也沒聽過這事。

祝車皺了皺眉頭,思索了小下,向蘇柏提議道, “要不,我去找沈夫子說道一下,讓你晚個兩年再去。”

“不是這個,夫子也從未提過讓我下場之事,只是我有自己的私事要處理,只怕無暇周顧妥當,這才特意向師傅說明,之前養在師父這裏的那幾只雞,這次,我也要帶走了。”蘇柏承祝車美意,解釋了一下,此事與沈夫子無關,又提了自己的要求。

祝車神情一肅,蘇柏是他的恩人,本不在乎蘇柏本性如何,但阿權和蘇柏交好之後,他自是多了幾分考量,也就小小的調查一下,以他多年混跡的經驗,自然猜中了蘇柏原本的身份。

這俗話說的好,有其父必有其子,想來蘇柏也差不到哪裏去,祝車這才算是放下心來,既然蘇柏不提,他也就一直掩口當不知。

如今蘇柏既說是有牽扯到自身之事,祝車自然有了幾分猜測,眼角餘光撇了莽叔一眼,含蓄的問道,“可需要我幫忙?”

“師父安心於此便可,不必多慮。”蘇柏亦是說得含糊不清,語焉不詳,“師父既然有客,那我便不叨擾了。”

“也罷!阿權,你去把阿粟要的雞,給他裝了,讓帶了回去。”祝車盯向蘇柏,見其神情中,並無多少勉強之色,這才將多餘的念想,暫且壓下,沖阿權招了招手,吩咐了道。

“爹,要不我送阿粟回去吧!”阿權接口道,“阿粟這身裝扮,提著個雞籠,可不合適。”

祝車看著蘇柏一身學子裝,一副清風霽月的模樣,確實不太合適,便應承了下來。

“不過,送到了就回來,路上別耽擱,你師叔還等著你吃飯呢。”

“放心,我決不耽擱。”阿權咧著嘴沖祝車齜牙一笑,轉身回了院子,不多會兒,便提著兩個雞籠子過來了。

莽叔本來以為幾人嘴裏雞只是家裏飼養的那種肉雞,等阿權提著籠子出來,瞧著裏面氣勢昂揚的鬥雞頓時眼前放光,攔住了阿權的去路,彎下腰看瞅著鬥雞的翎羽,急聲向阿權喊道,“快讓我瞧瞧,這可是好玩意兒。”

阿權聞言,臉上露出幾許為難神色望向祝車,祝車旱煙桿子一橫,直接將莽叔給撥了回來, “別耽擱了娃子的時間,後面還有幾個,雖沒這兩只兇悍,玩玩也是夠了。”

“成,快帶我去瞧瞧,咱軍帳裏也沒這稀罕玩意兒。”莽叔倒也聽勸,聽說後院裏還有,也不為難阿權,直接拉著祝車就往院子裏走,連兩小的都不搭理了。

阿權見此,這才松了一口氣,沖著蘇柏道,“我們走吧!”

蘇柏點頭,二人一並往縣城方向而去。

虞煙的扇秀坊,這幾年間,在雁回也有了幾分名聲,虞煙素來小心,為恐被有心人惦記上,早兩年便請了女掌櫃,招呼鋪子的生意,自己則專心刺繡的事,盡量減少拋頭露面的機會。

“今兒個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?你快過來給我看看,我這花瓣兒,是不是長出來了?”

虞煙該是剛沐浴完,頭發還濕噠噠的,這會兒正在穿著外衫,聽到院裏響動,聽著動靜,知道是蘇柏回來,扭頭向蘇柏問道。

她已過雙十年華,按理來說,胸口的四片花瓣怎麽著也該長全了才對,可到雁回都五年了,卻只長了一瓣,剩下的一瓣,隱隱約約,就是不長出來,這著實不和常理。

蘇柏招呼著阿權進了院子,回屋打算瞧瞧虞煙這會在嗎?這才推門,跨了一腳進屋,便瞧著虞煙披著外衫,裏面只穿著一肚兜,瑩白的肌膚下,緋紅的花瓣嬌艷欲滴,襯在虞煙已經發育曲線曼妙的身姿上,越發惑人。

如此香艷之景,蘇柏下意識回頭,瞧了正在歸置雞籠的阿權,飛快進屋,反手背身將門給掩上。

“阿權,你在院子裏等我一下。”蘇柏隔門沖著院裏的阿權喊了一句,走近虞煙時,已是耳垂發紅,他擺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,擡手拉起虞煙外衫上的衣服帶子,將其系好,緩和了聲線,原本拒人於千裏的清冷也化為無奈,“和之前一樣,並未有何變化。”

“這不應該啊!”虞煙瞬間臉色一垮,嘴裏喃喃道。

“你要不找你的族人去問問。”蘇柏順手拿來幹帕子,讓虞煙轉過身去,然後替虞煙擦拭濕發。順口說道。

“不成,這要是問出去,可多丟臉啊!”虞煙懊惱的回頭看來蘇柏一樣,懊悔地說道,她可是虞成蔭的妹妹,這種私密的事,她怎麽好意思向外面說道。

蘇柏早已習慣了虞煙的回答,輕笑一下,並不應話,只目光落在虞煙的一縷雪白的發絲之上,手中的動作,頓然一止,眼神中的笑意,瞬間隱去。

虞煙這個年齡,怎麽會生白發。

蘇柏心中一抽,手指手指劃那一縷白發,蘇柏眼神往旁邊一瞟,然後挪了兩步,撿起不遠處針線筐裏的剪子,試圖悄無聲息的將虞煙的那一縷白發剪了去。

只是這才剛拿到剪子,虞煙已經錯身,一手按在頭發上,然後一臉警惕的望向蘇柏,“阿粟,你要作甚。”

“沒,只是見你衣裳上有個線頭,想幫你剪了。”蘇柏將手裏抓著的那一縷白發,往虞煙看不到的地方藏了藏,然後一臉無狀的向虞煙回答道。

“是嗎?我瞧瞧。”虞煙看著蘇柏的神色,卻是不太相信,之前兩年,蘇柏就像是只刺猬一般,虞煙還能窺探出幾分他的想法來,但這兩三年,蘇柏越發老成,不管她如何激怒於他,蘇柏要麽就是一臉面無表情,要不就是一臉溫和模樣,虞煙也就更難猜出他的心思了。

不過,這眼前這情況,蘇柏就想這麽著將她糊弄過去,那也實在是太小看她了。

虞煙抓著蘇柏的手,然後扭頭,轉眼瞧去,蘇柏手中的那一縷白色,瞬間顯現在虞煙的視線之內。

虞煙一把將蘇柏的手掰開,然後後退兩步,抓著那一縷白發,炫耀式的向蘇柏說道,“沒瞧出來吧!我找黃阿嬤特意要的,我編了好久,才編成了這個模樣,你可不得把它弄壞了。”

編的?蘇柏楞了一下,往虞煙方向跨了一步,他如今和虞煙身量已經差不多高,之前因為一時擔心,沒能看得仔細,如今聽得虞煙得話再看,果見白發發端之際,繞綁在其他發絲之上的。

既不是虞煙的發,蘇柏總算是放下心去,不過對虞煙此舉,蘇柏卻是不解,“為何要如此?”

“還能如何?這身量高了,可以用鞋墊圓了過去,這胸大了,佝著背些旁人也就瞧不出來了,唯有這臉,即便往老了畫,也沒辦法,粟粟你都不知,近些時日出門,不是被吳嬸子逮著,就是被巧姑子追著問,我實在沒得招了,這才想出這麽個法子,也不知道能不能管用。”虞煙嘆了口氣,然後沖著蘇柏抱怨了起來。

一個一個都來追問她是如何保養的,攪得她對出門都沒有興趣了,若非如今各地多渤海一族的搜查越發嚴格,哥哥的回信遲遲不來,她倒是真想離開了雁回了。

虞煙越想越頭疼,索性將萬般念頭一並壓了去,想起蘇柏剛剛的喊話,挪腳往門口走去,“算了,不說這個了!我聽你說阿權來了,真的嗎?”

“嗯。”經過一個時間的緩沖,蘇柏臉上湧起的緋紅,總算是褪了下去,他將虞煙歇了此話,只能暫且將本要說的話,咽了下去,應了一聲,跟在虞煙後面,隨虞煙開門一並到了院子。

好在,阿權在蘇柏家就跟在自己家一樣,倒不會因為蘇柏剛才的無理,而感到生氣,或者是懷疑。

虞煙仰頭瞧著阿權,臉上歡喜的緊,她家這公子啊!人生的好,性子卻冷淡的很,尋常人那是全然不搭理的,住了這麽久,也就阿權一個交心的,所以,虞煙對阿權也是看重的緊。

“阿權,好些日子沒瞧你過來了,要不今兒個就在嬸這院裏歇著,給粟粟做個伴,成嗎?”

“虞嫂,今日怕是不成的,家裏來客了,我爹還讓我早些回去呢,改日,改日虞嫂你就是趕我,我也是不走的。”阿權沖著虞煙嘿嘿的笑了一下,然後向虞煙回道。

虞煙也不是強人所難之人,阿權既然都這麽說了,她也不好強拉著人不走,想了想,招呼阿權先坐了下來,自己轉身回了屋裏,“這樣啊!那你等等,嬸子新給你和阿阮做了一套新衣裳,這就給你拿回去。”

“不,不……。”阿權聽了這話,下意識裏瞧了蘇柏一樣,果不其然,原本還一臉尋常的蘇柏,臉上瞬間陰沈如水,他忙向虞煙推辭道,只是話還未說完,虞煙已經轉身快步進了屋裏。

“我也不想要的!”阿權撓了撓頭,一臉尷尬低聲向蘇柏解釋道。

當年他年少懵懂,虞嬸第一次給他做了衣裳,他當即就穿上,並跑到蘇柏跟前炫耀,結果那一日鬥武,他直被蘇柏壓地上狠狠揍了一頓,新衣裳破了不說,第二日便不見了蹤跡,這之後的每一次都是如此,他也是蠢,直挨了十來頓揍,這才醒悟過來,蘇柏為何會發火。??後來,虞嬸再給他做衣裳時,他能躲就躲,實在躲不掉,那就只能被蘇柏揍一頓了。

看來,今日免了和蘇柏對鬥,卻是免不了被蘇柏揍上一頓了。

蘇柏抿了抿嘴,目光如刀子一般釘在阿權身上,阿權硬著頭皮,暗悄悄地往離蘇柏相反地位置挪了兩步,免得讓蘇柏周身散發出來的寒氣波及自己。

虞煙的速度很好,不一會兒就從屋裏拿出來的一個鼓囊囊的包袱,然後交到了阿權的手裏。

阿權惦念著手中包袱的重量,內心幾近崩潰,這份量,可不止一兩件啊!

虞煙瞧著阿權僵硬的表情,還以為是阿權被嚇到了,有些不好意思的沖著阿權笑了一下,向其解釋道,“最下面一件是你的,其他的都阿阮的,我就是瞧著布料好看,一不小心就給阿阮多做了些。”

她要裝得年紀大些,只能穿些個老氣的顏色,蘇柏是男子,更不能用那些個粉嫩的顏色,這不知不覺多買下的布料,也就只能給阿阮做衣裳了。

就一件!阿權瞬間如釋重負,將包袱往手裏收了收,向虞煙道謝道,“阿阮要是瞧見了,肯定會很高興的,時候不早了,那我就先回去了。”

“那我送你出去,”阿權話一落音,蘇柏瞬間接話道。更是走到阿權身側,拉住阿權的胳膊,直接就往外走了去,根本不容阿權有拒絕的權力。

阿權心中連連叫苦,卻只能扯著笑臉,沖虞煙點了點頭,裝作無狀一般,跟著蘇柏走了出去。

等出了門,過了巷子,蘇柏這才停了下來,轉頭望向阿權,嘴微微一揚,笑意冰冷的全然沒有半分溫度。

“別打臉。”阿權苦澀的沖著蘇柏笑了一下,然後擡手揚起包袱,將臉擋住。

蘇柏擡手,伸在阿權跟前,冷冷聲道,“拿來!”

“哦!”阿權楞了一下,如蒙大赦一般,飛快地解了包袱,將最下面一套青色地衣裳拿出,交到蘇柏手裏,更生怕蘇柏反悔了似地,包袱都未來得及系,直接轉頭就跑,“那我先走了。”

蘇柏低頭看了看手裏衣裳,一臉無奈的笑了笑,將其往衣擺下面一藏,這才轉身回了巷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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